【黃以曦影評人專欄】《永遠的我們》平靜波瀾，最怵目驚心

在影片開始沒多久，有場戲是傑克去大型超市買東西，出來時塔斯克不見了，傑克駕車一路找，找出塔斯克時，兩人相擁。此時的攝影機退得很遠，我們看不見自己的眼神和聲音，自己小小的身影在高處凝住。那場戲可看為預告了作者的承諾和野心，《永遠的我們》想呈現出的不再是關於病和喪失之直接而非常大的脫落，而是在那之後，人是不是微小但厚實地要抓住心靈和真愛的正在遠去的一點一滴。

表面上是太平靜的劇名、太常用的題材，《永遠的我們》竟是一部全然有別於市場預期、更讓人難以忘懷的影片。故事情節敘述傑克（柯林佛斯飾）和塔斯克（史丹利圖奇飾）這對相識相守三十年的戀人，隨著塔斯克在一年前被診斷出早發性失智症，且病況將要激化，兩人決定展開一段高速公路旅行，看風景、造訪摯友，在心靈的暴風雨將要來襲之後，再多留一點幸福回憶。

《永遠的我們》的旅途壓抑且低度戲劇化，波瀾即便來自於自己與我們都懂得這一切將怎樣被炸燬。像是你躡手躡腳地一路怕驚動宿命，但不行，你仍被鎖定了、找出了，失智和喪生悍然降臨。影片細膩綿長，從最私密的對話爭吵，到迷人的愛爾蘭湖區馬路上景色，將我們置入三位主人公「我要永遠記得這一切」的境況。

哪樣較為難過？你是我最愛的人，可我將要忘掉你，還是，你是我最愛的人，可你將要忘掉我？甚麼最難？是看著世界將慢慢變暗變模糊不清，還是看著對方對他珍愛的世界放手，卻束手無策？

《永遠的我們》片花

可我們曉得這種的時光已到盡頭，自己也曉得。

黃以曦，影評人，小說家，著有《離席：為什麼看電影？》《謎樣場景：自我戲劇的迷宮》《尤里西斯的狗》

《永遠的我們》以其基本設定，強大又迷人地對那個尋常題材給出了新的面向，即是，在現實生活的殘暴潮湧而來之後，我們已經分崩離析。當曉得再也不可能將這種一同旅行，旅途上最細微、瑣碎的環節將被放大、被賦予象徵意義：你仍一如往常地惹我惱怒，可你將再也不能這種惹我惱怒了；我又開始抱怨你，可以後不會再有這些抱怨了，那些事再碰不到我，而我亦將不認識你……。

臨界的兩天終會來臨，在那之後，自己未表聲色，卻如溺亡之人變換坐姿地掙扎。最大的憂傷從來就來自於我們難以替代別人受苦。

說是失智症題材，但故事情節時間點是病還未變嚴重，換言之，影片裡並沒有史丹利圖奇對罹病的演繹唱功，也沒有柯林佛斯照料患者的憔悴。影片很多這時候，自己親熟地談笑著，熒幕上每兩天，就像自己曾度過的素樸但溫暖的日子。……